褚雲瀚聽聞此話,心裡的煩躁瞬間化為怒氣,外麵的人為了逃脫嫌疑,在爭論不休,而她卻跟他說她冇事,不必搜宮了。
“你剛剛清醒,多休息,不必為這事憂心。朕不會讓你再受委屈的。”
褚雲瀚定定地看了阿眠一眼。
第一次,因著入了她的眼,她被罰了二十大板;上次,又因著他的顧慮和不信任,讓她身邊的婢女去了慎刑司;而這次,是她被人害了,卻想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。
他將阿眠輕輕地放在軟榻上,給她蓋好毯子,轉身對著夏荷和秋月說:“好好照顧你們主子!
”
再出來時,他看了一眼跪著的宮女,又環視了一眼大殿內的眾人:“皇後,朕以為不若將這宮女拉去慎刑司,問問她是受何人指使。若一直未改口的話,便搜宮。你意下如何?”
“皇上,冒然地搜整個後宮怕是不甚妥當。容貴嬪,若這宮女熬過了慎刑司的嚴刑酷打,依舊不曾改口的話,便先搜你的凝華宮如何?”
容貴嬪微微點了下頭。雲安立馬指揮幾個小太監將正不停地磕頭求情的宮女拉了出去。
殿內的氛圍又開始變得凝重起來,無人敢喧嘩,都在等著最後的結果。一刻鐘過去了,半個時辰過去了,一些妃嬪已經站不大住,微微側身地靠在了宮女身上,借力站穩。
宓妃坐的也有些累了,她現在的肚子已經不小了,一直坐在椅子上,不能舒展身體,有些難受。但看著皇上陰沉的臉色和皇後神色莫名的表情,她又不好開口說回宮。
同時,心裡也有一股淺淺的不愉,因著一個美人中毒,便如此大張旗鼓地,讓所有妃嬪在這候著,真是好大的臉麵。
終於,雲安回來了,他快步進殿,“稟告皇上,皇後孃娘,那個宮女一直堅稱無人指使,冇有下毒害辰美人。且”
他抬頭飛快地向容貴嬪的方向看了一眼,“且堅持認為接過她膳食的宮女腰包與惜春的一模一樣。”
皇後聽完這話,視線直視前方,直接開口:“搜凝華宮!”
容貴嬪神色依舊坦然,那藥她早就處理好了。隻是眼神深處有著淺淺地疑惑,今日這局到底是誰做的,竟是提前洞悉了她的計劃,直奔著陷害她而來。
搜宮的人回來的很快,雲安手捧一個漆盤,上麵赫然是一包藥材。
“回稟皇上、皇後孃娘,奴纔在凝華宮搜出了斷腸草,在。”
“這不可能,本宮的殿內絕不會有這種害人的東西!”
容貴嬪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起來,她大聲打斷了雲安的話。
雲安奇怪地看了容貴嬪一眼,接著說:“的確不是在容貴嬪的寢殿發現的,是在宮女惜春的房間裡發現的。”
容貴嬪神色恍然,她看了一眼惜春,又看了一眼高坐主位的皇上,二人視線相對,隻見他的眼裡藏著壓抑的怒火。
他明白了,今日她是被人給算計了,凝華宮內出了內鬼。
她的確是謀劃著對阿眠下毒,但她可不敢在皇後的生辰宴上動手,且她準備的毒藥也不是斷腸草,而是一夜醉。這藥飲下後,會在十二個時辰後毒發。
但眼下重要的是,如何洗脫嫌疑,在惜春的住處發現,與直說是她謀劃的這一切有什麼分彆。
“嗬,貴嬪妹妹剛不是說姐姐說話冇有根據嗎,現在這根據來了。妹妹這次想要如何狡辯?”
麗妃嘲諷地說道。
容貴嬪的確不知如何反駁,她的確有謀劃過如何毒害那個賤婢。
“一切都是奴才做的。”
惜春從容貴嬪身旁衝出,跪在廳中,“是奴婢下藥毒害宸美人的,奴婢主子什麼都不知道。”
“惜春!”
惜春回頭看了一眼容貴嬪,輕聲說:“娘娘,奴婢對不起你!”
然後轉頭對著主位磕頭:“皇上、皇後孃娘,都是奴婢一人做的。奴婢嫉恨宸美人,所以下藥害她。”
皇後神色莫名,今日這局做的真是妙啊,她輕掃了一眼惠嬪,可光憑這還搬不倒容貴嬪。
“既然你承認是你做的,那本宮問你:這斷腸草是從何處來的?”
“奴婢從醫技閣裡偷拿的。將它磨成汁液後,偽裝成宸美人宮裡的人,從送膳食的宮女那提前接過了膳食,下了毒。”
從月繡手上接過膳食的人自不是她,但人家卻指認了她,還有那包被搜出的藥材。今日她的處境和那日阿眠的處境何其相似。
惠嬪此時剛剛喝完一杯茶,神色淡然:“奴婢謀害主子,是殺頭的大罪。你是容貴嬪身邊的貼身宮女,跟著她從候府出來的,你口口聲聲說是你一人所做,這可是背主!”
“惠嬪娘娘,的確是奴婢一人做的。”
惜春抬頭看了一眼惠嬪,神色堅定,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:“奴婢嫉恨她。大家都是奴婢出身,憑什麼她就可以成為主子,憑她那一臉的狐媚相嘛,得了幾分恩寵就敢”
“啪”
地一聲,褚雲瀚將茶幾上的茶杯朝惜春扔去:“夠了,皇後,接下來的事,你來處置吧,朕前朝還有事。”
“皇上,容貴嬪”
皇後叫住了大踏步向殿外走去的褚雲瀚。
“你看著辦吧,但這後宮,朕以為是該好好地整治了!”
皇後再看向惜春,瞳孔微縮。在眾人被皇上的話和動作引走注意力時,她撿起了地上破碎的瓷片,正準備朝喉嚨割去。
皇後騰地一下站了起來,大喝:“雲安,攔住她!”
還是晚了一步,雲安走到惜春跟前時,她已經用力地割開了自己的喉嚨,血水潸潸湧出。
容貴嬪快步向前,抱起了惜春:“惜春惜春”
她此時再也冇有了往日那副高傲嬌橫的樣子。
惜春是自小就跟在她身邊伺候,跟著她從候府到皇子府,再到皇宮,主仆之間感情深厚。
褚雲瀚回頭看了一眼,腳步未停,繼續向前走去。惠嬪看著褚雲瀚絲毫未變的臉色,心裡感歎:最是無情帝王家啊!
她選秀時,也聽說過容貴嬪的盛寵,可如今呢!
自己之前不也差點陷入了帝王溫柔的假象裡嗎!
好在及時醒悟,可容貴嬪…。
惠嬪微微地搖了搖頭,今日這齣戲估計也就唱到這了。她是冇想到,這個惜春竟然甘願為主子赴死。
“娘娘,”
惜春聲音喑啞,“奴婢以後不能再伺候你了。今日的事,是…,是奴婢自作主張,連累了你。”
今日這局,唯有她死方可解。若她們無害宸美人之心,自然不怕徹查。可是她家主子不僅有,還做出了謀劃。
她用儘最後的力氣,轉頭看向皇後,嘴裡斷斷續續地說著:“是奴婢…,一人”
在生命最後的時光裡,她想不明白,為何會有人提前洞悉了主子的計劃,還提前動了手。藥,那藥是從自己房裡搜出來的:
惜春想到了昨日,念夏拿著一個桃紅色繡綠竹的荷包,笑著對她說:“惜春姐姐,我特意繡了一個荷包給你,現在給你換上吧!”
是念夏背叛了主子,是念夏,她轉頭想告訴自家小姐。可是她突然覺得好冷啊,這宮裡真的好冷!
惜春死了,死在了皇後的生辰宴。除了容貴嬪和與她一起從候府出來的拂冬,幾乎冇有人為她的死而傷心。
此次事情最後以容貴嬪禦下不嚴,關一月禁閉,降為良媛而結束。這個懲罰不重,也不輕,重要的是:自今日起,容貴嬪怕是真的失寵了。
鐘粹宮裡,宓妃半躺在軟榻上闔目休息,錡煙正輕輕地按揉著宓妃的小腿。
“你說,今日皇上是不是過於看重宸美人了?”
“娘娘是指今日下午,各宮主子們在坤寧宮站了一個多時辰的事?”
宓妃輕輕點了點頭,她忍不住多想。人人都說她受寵,一月裡皇上總有十來天來她這,可她知道這都不過是看在她肚子裡的孩子的份上。
“奴婢倒覺得今日是皇後孃娘想立威哩,而皇上一向敬重皇後孃娘。”
“是嘛。”
她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微微凸起的腹部。先是惠嬪,再是宸美人,前幾日又有一個蘇常在,這後宮總是不缺新人,更不缺美人。
她實在怕這個孩子生下後,皇上就不會再來她這裡了。
夜晚,毫無意外,褚雲瀚去了長信宮。隻是剛走到清漪軒的門口,就撞上了許美人。
正殿臥房裡,半躺在床的阿眠看著一起進來的褚雲瀚和許美人,微嘟起了唇,臉色顯而易見的不高興起來。
“臣妾有病臥床,實在不便給皇上和美人姐姐請安了。”
阿眠現有封號,真說起來,她是比許美人位尊一點的,但她覺得自稱妹妹挺好,畢竟弱勢的一方總能惹人憐惜。
“無礙。”
“不妨事的,臣妾這裡有一些溫補的藥材,特地送來給妹妹。妹妹這段時間要好好地臥床靜養。”
阿眠聽著許美人溫柔的聲音,身上差點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她可曾冇這麼溫柔地跟自己說過話。
“哦,那真是謝謝姐姐了。妹妹剛剛吃過了太醫開的藥,姐姐這藥材送的有些晚了,隻能明日問過太醫,再吃了。”